三代女人不同命运，折射历史巨大变迁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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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史就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延续。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六十周年之际,探寻一个家庭中几代人不同的命运,从中可见出历史的沧桑和时代的巨大变迁。让我从本家族中的三代女人不同的命运说起,讲讲姥姥、妈妈和我所经历的真实的故事。
姥姥:为生存而拼搏
让我们把历史的镜头回放到上世纪二十年代初。当时的旧中国,军阀割据,战乱频繁,民不聊生。在太原以南六十余里的徐沟附近,有一个小村庄,叫东辽西村。村里有一位叫段月娥的女人,此时,正陷落在丧夫的巨大悲伤之中。
段月娥出生于徐沟附近的史家社村。月娥十六七岁的时候,由父母做主嫁给了东辽西村的李愣狗。丈夫李愣狗家穷得连房子都盖不起,一直借住在亲戚家的两间空屋里。当段月娥生了女儿以后,家境就更是艰难了,常常是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里。二十岁出头的李愣狗像村里的许多穷汉子的想法一样,为了给全家人找一条生路,无奈地选择了一条外出逃荒走西口这条前途未卜的路。本来想走口外能给妻子女儿挣几个活命钱回来,不料出门不久就赶上军阀混战的乱世,到处在烧杀抢掠、抓壮丁,有好几次显些被抓进军营卖了苦力,幸亏他年轻跑得快,才总算逃脱了。但长期的饥饿、奔波、劳累,再加上精神紧张,原本就胆小本分的他,竟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很难治的“痨病”。这种病在当时属不治之症,更何况他穷得身无分文,吃饭都没着落,哪里有钱看病呢!当他终于在同乡的帮助下拖着病体回到家中时,已是气息奄奄,虚弱得走不动路了。躺在病床上,看着饿得面黄肌瘦的妻子和女儿,他泪如雨下。本想靠自己的力气给她们撑起一片天,不成想自己反倒成了家人的累赘,越想越觉得心如刀割,端着药碗的手不由得就发起抖来,一碗草药汤倒洒掉了半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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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长期营养不良,女儿玉转都五岁了,还不会走路,小身子单薄得像是一两岁的孩子,腿软得站不稳,摇摇晃晃总是像要摔倒的样子。病榻上的李愣狗心疼地望着女儿说:“小玉转啊,爹不行了,来,爹拉住你学站吧,站稳了,会走了,爹就是闭上眼也能安心些……”憨憨的小玉转哪里懂得爹心里的苦涩,只会望着爹傻笑。不久以后,爹便去了另一个世界。小玉转看着一身孝衣、哭成了泪人的母亲,一点儿也不明白家里发生了什么事……
丈夫死了,天塌了,二十六岁的段月娥成了无依无靠的小寡妇。娘家爹段四涛虽然是个手巧的木匠,会做点小家具小板凳之类,但在乱世之中,谁家还有心思做家具呢,所以家里也是一贫如洗。爹和娘来看女儿月娥了,他们劝她,一个女人家,独木难支,还是改嫁吧,你还年轻,带着孩子找一条活路去吧。不料小玉转的两个堂姐却反对:“家再穷,也应该守住,让咱玉转顶门子吧!”
“甚叫个顶门子?”小玉转好奇地问。
堂姐一脸坏笑地逗她:“顶门子就是让你做门后头的那个顶门圪叉,晚上不许睡觉,站在那里把门子顶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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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玉转立时被吓得脸色发白,大叫起来:“我不顶门子!妈,外爷,我不顶门子!”
人们被小玉转的天真逗得哭笑不得。外婆说:“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顶甚门子?要是十七八吧,还能招个女婿上门。再说,家里穷得要啥没啥,人家谁愿意到这穷家里来受那么多年的罪等咱玉转长大?还是改嫁吧!孤儿寡母的逃一条活路吧!”
就这样,段月娥带着六岁的女儿玉转改嫁到了二十里外的张花村,嫁给了中年丧妻的农民张温。看着怯怯地躲在段月娥身后那个虽然瘦弱但却聪慧伶俐的小玉转,张温笑了,他说:“这个女儿就是我家的童养媳妇了,我家有三个儿子呢,将来嫁给哪个都行。”
就这样,月娥进门就成了三个孩子的后娘,六岁的小玉转则成了人家的童养媳妇。月娥呢,她的身份既是玉转的娘,也算是她的婆婆。月娥想,女儿这么小就被订了终身,这对女儿来讲确实有些不公平;但转念一想,女儿嫁出去谁知道会遇上啥人家,好在这样娘儿俩就可以终身相守,也算不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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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玉转呢,根本搞不懂什么叫童养媳,反正是守着自己的亲娘不受罪。她根本没有想到,她会因此而走进一段后来让她懊悔不已的错误婚姻。
妈妈:为求学以生命抗争
就这样段月娥开始了嫁进张家的日子。每天天不亮,她就得早早起床做饭、烧水、扫院子,一大家子的家务都挑在肩上。俗话说,后娘难当,月娥是个要强的人,不愿让人说闲话,就事事都迁就着前妻留下的三个儿子,对女儿却比较苛刻。好在玉转这闺女不仅脸蛋长得漂亮,人也特别机灵,继父张温又没有女儿,所以很喜欢她,去哪儿都愿意领着她。
转眼玉转已经十岁了,有一次,她和几个女孩子一起到村里的小学堂去玩,老师让她们每人学着写从一到十的数字,从没学过数字的玉转,凭着过人的模仿能力将数字写得既快又好,让老师们大为赞叹。老师的夸奖,再加上玉转看到女校里有别的女孩子上学读书,好生羡慕,于是几次三番对爹说:“好爹爹,我也想上学,让我也上学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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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温想,这孩子挺聪明,也许还真是块上学的料。但是家族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反对,一个女孩子,会做家务就行了,上学有什么用?就连母亲段月娥也跟上大家伙儿这么说。张温关上房门对月娥说:“你呀你,真是个傻婆娘,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,你还反对?供玉转上学是你的福气,连这个也不懂。”当时月娥真是不懂,许多年以后,当月娥沾上了当教师的女儿的光时,才理解了其中的深意。
玉转高高兴兴地背起书包上学了,她有了一个新名字,叫李秀英。
秀英渐渐长大了,在人们的玩笑中,她渐渐明白了自己的童养媳身份。她明白了家里是要将她嫁给老二,那个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的人。读完了初小,家里不让她再上学了,于是,做女红,就成为家族里所有女孩子的“功课”。夜深了,家里的姑娘媳妇都必须坐在煤油灯下做鞋、搓麻绳、纳鞋底子。做得不好是要被长辈训斥的。尽管秀英手很巧,她绣得花人人都说好看,她画的鞋样邻居都抢着讨要,但这些比起念书来,秀英感觉太没意思了。她常常想起在学堂里她写的作文受到教师夸赞的往事,她多么想继续读书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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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,等着她的命运是与张家的二小子“圆房”。尽管她十分的不情愿,哭过、央求过,但继父在这一点上却不肯改变主意。因为,他喜欢秀英,不想让她嫁给外人。而母亲,也希望女儿不要离开这个家。于是在家族力量的合围之下,秀英只好乖乖就范,做了封建包办婚姻的俘虏。一个没有独立经济能力的女人,她的抗议是无力的,也是无效的。
婚后不久,秀英发现了一个令自己害怕的事实:她怀孕了!这意味着她将成为一个像自己的母亲一样一辈子相夫教子、操持家务、围着锅台转的女人。她惧怕这种没有色彩的日子。她想,不能过早生孩子,自己才十八岁,她想走出家庭,去上高小,然后当一个教员,她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,只要给她以机会!她决心悄悄地打掉这个孩子,于是,她故意跳啊、蹦啊,希望能自然流产。有一次,她洗完衣服,踩着高高的凳子晾衣服的时候,故意扑通一声跳了下来。肚子突然痛了起来,疼得汗珠直冒。这事让母亲知道了,狠狠地将她骂了一通。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坚强得很,任她怎么跳,他还是健康地出世了,只不过别人是头先出来,而他却是脚先出来,差一点儿成为一个难产儿。
坐月子的时候,秀英还是不停地哭着,为自己上学梦的破灭。她变得异常烦躁,无端地和母亲发火。她甚至在枕头底下悄悄地藏匿了一把裁衣服用的剪刀,她对家里人说,如果不让她出去上学,她就去死。她不想活了。她的眼神有时候变得痴痴地死盯住一个地方,有时候又会无缘无故地嘿嘿傻笑。她的神情使人们害怕了。母亲慌了,继父也妥协了,他和妻子商量说,这孩子想读书想得着魔了,别出什么事,不行就让她去上吧。, http://www.100md.com(紫 薇)